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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艺评|朱光:去剧场看于佩尔?契诃夫?还是罗德里格斯?

0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5-04-13 19:21:00    

当剧场一楼前半场的观众手里出现了望远镜——那这位观众多半不是来看戏剧本身,而是来观看演员的脸的。连日来在文化广场上演的法国著名女演员于佩尔主演的契诃夫名剧《樱桃园》,确实吸引了一批这样的观众,乃至于剧场三楼单价280元的票也卖得飞起来,一时间成为城中热事。

我们去剧场,是去看于佩尔?契诃夫?还是蒂亚戈·罗德里格斯?第三个名字,是这一版《樱桃园》的导演,也是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自1947年创办以来,首位外国总监。作为与英国爱丁堡戏剧节、德国柏林戏剧节比肩的世界三大戏剧节之一的总监,这位来自葡萄牙,演员出身的导演、编剧、制作人的戏剧主张是“生活戏剧”。罗德里格斯认为:“剧场,就是人类聚会之所,正如咖啡馆,大家在其中交换思想、分享时光。”他的卓越之处,在于打破剧场与其他不同生活场景的边界,挑战社会与历史现象的既定观念。

因而,2021年7月5日,罗德里格斯导演、于佩尔主演的《樱桃园》作为当年阿维尼翁戏剧节开幕大戏——就是在法国教皇宫门外的广场上首演的。始建于1334年的教皇宫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是研究14世纪建筑及油画的历史文化宝库,也使得阿维尼翁这座小镇成为世界遗产。阿维尼翁戏剧节的演出场地遍布小镇20多处,多为历史建筑和户外,其理念倒是如今我们倡导的“建筑可阅读”——凸显建筑与戏剧两大艺术的彼此交融。

蒂亚戈·罗德里格斯

所以,我们在文化广场舞台上看到的舞美装置和戏剧手段,最初是为户外广场演出创意的——是要去打破剧场与生活的界限的。戏剧的本质,是时间与空间的艺术,即在特定时间和特定空间里创制的艺术。于佩尔主演的《樱桃园》不是为室内端坐的环境创制的。想象一下,在古建筑广场上铺设滑轨模拟火车站场景,且规范了各色椅子的行动线;在广场上的音量需要一个小乐队去扩大、去营造氛围感,那自然也会因此融入叙事;在夜幕下的户外演出首先要义是长时间稳定照明而不可能进行复杂光源的晕染或起到角色心理外化的功能;在户外演出时演员的肢体动作多少也要融入户外环境,动胜于静,故而现代服饰肯定更便于跃动——反正在欧洲观众的认知里,《樱桃园》的普及程度相当于鲁迅小说之于中国观众,广场里的观众不看字幕也知道滑轨旁那穿着粉色西服套装的非洲裔演员演的是原著中的斯拉夫人。

我们在传统剧场里端坐着看戏的期待,与在户外广场上散坐甚至可以游走的期待,是完全不同的。对于大众,靓丽的演员确实是打开戏剧这本“专业书”的封面,正如当前社交媒体产品的打开要义是美图。但是,能让人在剧场里长时间端坐下去——正如在婚后依然葆有吸引力的绝不是皮囊;在剧场里真正的灵魂人物是导演,在婚姻里真正对话的是灵魂。无论在剧场,还是如剧场镜像般的生活里,精神能量才是终极引领。

创造故事灵魂的是编剧,让灵魂在剧场里“活”起来的是导演。因此,标题中的第二、第三个名字,才是我们真正要去剧场探究的。于佩尔本人其实也好奇,这部戏在室内演绎会是怎样的面貌?她探究的其实是第四层——当戏剧发生的空间发生了变化,会带来哪些影响?

影响不小呐!舞美在户外,不宜动;舞美在室内,宜更换。舞美是集中体现剧情主题的视觉符号。滑轨,既符合广场路面,也体现《樱桃圆》开头柳鲍芙坐火车回俄罗斯的剧情,更象征时代列车对停滞不前的人的抛弃速度,还方便了椅子象征的客厅、卧室等不同室内场景的变幻。因为户外演出没有幕布,所以换场景就需要演员在观众面前手动操作,滑轨也是方便了道具移位。滑轨上的华丽宫灯,既是户外照明需要,也是百年前俄罗斯贵族元素的凸显,令简洁为主的图景终于贵气了一些。

服饰在户外,宜行动;服饰在室内,可随意。因此,夜间户外演出服饰首先要色彩靓丽、扎眼——毕竟灰黄色的14世纪砖墙,是这部戏首演时的“背景”;而为了行动便捷还需要款式简单。因而,坐在剧场二、三楼的观众对该剧的整体观感是:“一边看字幕,一边看这一群彩色小人跑来跑去。”

音响部分,户外演出必须有小乐队支撑,现场演奏和歌唱能力决定一切;室内演出可以用各种配乐再现人物内心、塑造全剧基调、营造情感氛围——这就是图米纳斯戏剧的生命力之一,他生前为金星排演的《樱桃园》,音乐的表现力肯定胜过金星扮演柳鲍芙的表现力。这也就是有观众对图米纳斯的版本印象更佳的缘故,甚至是因为“看了图米纳斯的版本才知道《樱桃园》大概在讲什么”。当然,也因为有这个小乐队,室内观剧时,台上台下的互动才具备条件,甚至带来欢乐。上海观众听懂了自称在弹“曼陀林”其实是吉他的演员的中文:“一起唱……”可以想象在广场上的“一起唱”是多么合拍。

至于字幕,对于法语还无法如英语一样在上海那么普及的前提下,观众普遍反映:“四个字幕机都没用。”字幕机不在多,在精。在字幕都没有主语的情况下,大部分中国观众可能仅认得于佩尔扮演的柳鲍芙一人,继续看“一群彩色小人跟着于佩尔跑来跑去”。

不过,这部戏确实如于佩尔所说,排演成了契诃夫想要的喜剧——最近爆火的、嘲讽西方中产阶级虚伪表象的影视剧《白莲花度假村》就深得契诃夫式喜剧的精髓,优雅与破败、品位与贫穷、宽容与绝杀等生活中处处隐藏到似乎波澜不惊的矛盾,时刻会被引爆,形成新的戏剧张力。“战斗民族”仅仅是斯拉夫人的一个立面,俄罗斯小说里有更多“无用的人”——“百无一用的贵族”对时代火车的迎面撞击,既惶恐又麻木。

柳鲍芙,是一个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的角色。曾经学过俄语,也学过戏剧的于佩尔扮演一位自巴黎回乡的俄罗斯贵族也妥帖。只是,在广场上演“生活戏剧”,与在剧场内演经典戏剧的范式,本身也有差异;在中国观众“看小人”时,她的声音塑造能力没有为她加分——全面的戏剧演员仅凭声音控制能力就可以“演戏”,所以才有“广播剧”。

当然,这首先要感谢上海文化广场有魄力把这台剧目引进,否则我们连窥探该剧面目的机会都没有。综上所述,大约只有对契诃夫式喜剧相当熟悉且对罗德里格斯的导演风格颇为好奇的专业观众,才会毫无问号地看完全场。因为熟悉剧场的观众知道,演员,只是如同舞美、音乐、服化一样平等的戏剧元素,是在戏剧编剧、导演的“统领”下,呈现戏剧精神的载体——好似恋爱时期的人的皮囊。

我们当然会老去,但是当我们看到爱人眼里依然有着闪耀的光,才会让我们觉得为此生花费的“票钱”都是值得的。

原标题:《新民艺评|朱光:去剧场看于佩尔?契诃夫?还是罗德里格斯?》

栏目编辑:李纬 文字编辑:江妍

来源:作者:新民晚报 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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